弄半天，SWIFT就是个报文啊

本文来源：成于微言，作者：刘诚燃，经授权转载。

当北京时间2月27日早晨6点左右，欧盟、法、德、意、英、美、加领导人发表联合按下了俄罗斯主要银行SWIFT的删除键，自媒体好好的给大家普及了下什么是SWIFT，又冒出来CIPS、CHIPS、SNAPS、SPFS...让本来英文就不好的我们头就晕，里面的关系还写的乱七八糟，我们今天通过梳理下事件来龙去脉，做个简单的知识普及。

首先，乌克兰和俄罗斯打仗了，地球人都知道。然后欧美说俄罗斯违反了联合国章程，要对你丫制裁。打蛇打七寸，将一些选定的俄罗斯银行从环球银行间金融通信协会（SWIFT）系统中剔除。

幸好是在周六，给了俄罗斯央行一些准备工作，周一一来，俄罗斯股市宣布推迟开市，并禁止外国人出售证券，俄罗斯央行将基准利率从9.5%提升至20%，不然卢布就崩了。

全世界的金融市场有了1天消化时间。上周，“狼来了”让市场先在周四争先恐后的抛售、却被批评制裁力度有限，周五全球股市全线反弹。周日晚上猜测，到了周一，也许A股市场风景独好。

有趣的是，A股今天果然没崩，探底回升还小幅上涨。CIPS板块居然大涨，新晨科技、四方精创、信安世纪20CM涨停，海联金会、仁东控股、中油资本、东方集团10CM涨停。

战争已然发生，欧美制裁按钮按下去了，也不会收回，毕竟不是过家家。

SWIFT制裁打击的俄银行完整名单虽然还没最终出台，但美方官员透露，相关制裁目标是10家俄最大金融机构，比如Sberbank、VTB和Gazprombank，这对俄罗斯金融市场而言的确是一场浩劫。

一位匿名美国官员称，白宫正考虑对涉及能源的交易进行豁免，以防止油价飙升。真神奇，难道SWIFT还能自动判断不同交易？这还是要从金融基础的一些概念说起。

一、SWIFT为何被称之为“金融核弹”?

利用SWIFT制裁，之所以被称之为“金融核弹”，是因为其威力巨大，造成的后果很严重。

SWIFT是英文单词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s 的缩写，翻译过来是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官网为https://www.swift.com/，内有中文版本。

作为一家全球性同业合作组织，SWIFT是世界领先的安全金融报文传送服务机构。SWIFT为社群提供报文传送平台和通信标准，并在连接、集成、身份识别、数据分析和合规等领域的产品和服务。

SWIFT的报文传送平台、产品和服务对接了全球超过11,000家银行、证券机构、市场基础设施和企业用户，覆盖200多个国家和地区。SWIFT 不为客户持有基金或管理账户，而是帮助全球用户社区通过可靠途径，安全开展通讯并交换标准化金融报文，从而支持全球和本地市场的金融交流，并助力国际贸易和商业活动。

每年通过SWIFT平台发送的信息可以用亿条来计，每年还保持着10%的增长，可想而知，SWIFT是多么重要，更可怕的是这个系统还很稳定，几乎不会shutdown。

SWIFT之所以称之为全球贸易体系正常运转的关键，是系统重要性基础设施。是因为我们已经很退化到以货易货的地步。

苏伊士运河作为货物的大动脉断了，大家还可以绕行好望角，有其他的替代选择。SWIFT这条通道如果断了，基本没有退路可言。它的效果堪比武装封锁。

当年，伊朗发展核计划，伊朗金融系统就在2018年被暂时踢出了SWIFT系统，一个石油大国瞬间变成了金融孤岛。伊朗的贸易结算方式，一下子倒退回原始水平。

其经济命脉——原油贸易更是在联合制裁下遭受沉重打击，出口量断崖式下跌，从260万桶/日一度下滑至20万桶/日左右，创下数十年来新低。

不过，如果把这事均归功于SWIFT，则是大错特错了，2019年伊朗-欧盟双边贸易规模下降了85%，仅有57亿美元；伊朗-美国的双边贸易规模则大幅下降68%，跌至0.75亿美元。最主要的还是欧美联合对伊朗实施经济制裁，你的东西再好，我不买你的。其他国家想买，不好意思，美元支付不行，得换其他币种。

二、SWIFT究竟是什么?

SWIFT本质上就是报文，你说QQ信息也可以，就是通过这么一个平台，告诉银行的交易对手，你收钱了，这钱谁汇的，汇了多少金额，汇给谁。

我们知道，QQ要把这条信息发出去，首先要加对方好友，对方好友得有QQ号，如果QQ号被删掉了，无论如何也发送不了信息给对方，这就好比盲人摸象了，来了一笔款都不知道咋来的，用来干啥的。

将银行的代码从SWIFT中删除，基本上与该行就没法做跨境汇款了，但我们要注意，SWIFT只是国际支付清算体系中的一部分，而并非全部。

聪明人说，我们换微信不就行了么？

的确如此，如果一国被SWIFT踢除，这个国家仍然可以模仿SWIFT的报文规则，通过互联网等渠道与其他国家建立新的支付指令报文体系进行经济往来的支付清算，在技术上并不是难题，只是其运行成本会大幅上升，效率会大幅下降。

这也就是中央控制的好处，再加上SWIFT号称是非盈利组织，接入的国际越多，处理的报文越多，就越便宜，商家返利么。实际上，也不便宜。

据统计，中国每天通过SWIFT的结算量大约在两三千亿美元左右，每次结算SWIFT会按万分之一收取手续费。单这一项，中国人每年就要支付73-109亿元美元。

三、有必要了解国际支付清算体系

支付指令报文体系只是国际支付清算的一部分，在支付前还是得先选择清算货币，还得有清算资金账户体系，实际处理时还涉及不同银行所扮演的角色。

比如要完成一笔跨国美元交易的清算，需要由SWIFT进行信息交换，由CHIPS（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系统，Clearing House Interbank Payment System）配合结算，CHIPS又和FEDWIRE（美联储转移大额付款的系统）连接实现最终清算，共同组成了美元支付清算体系的金融基础设施。

上图就是实际的汇款链路，报文系统起到传递信息的作用。发生经济往来的国家之间要进行实际的支付清算，需要由付款方向其清算机构（开户银行）发出支付指令，清算机构据以扣减其支付的款项，同时转入收款方开户银行的账户或减少自己在收款方开户银行的存款，并向收款方开户银行发出支付通知；收款方开户银行收到指令后，登记增加自己在付款方开户银行的存款或扣减付款方在本银行的存款，同时转入收款方的账户，并向收款方发出收妥款项的通知。所以，要实现跨国支付清算，就需要连接各国的支付指令报文规范和处理体系。

要最终完成清算，光有支付指令报文体系还不行，涉及到清算机构资金账户的开立并拥有足够的资金余额（包括透支限额）以保证支付清算的资金需要。由于国际支付清算可能涉及多种国际货币，需要清算机构在很多国家的银行开立很多的清算账户，并加强清算账户资金（头寸）管理。

可以想象下支付宝以前为何那么快，资金到银行可以秒到账，就是因为蚂蚁在各行开了账户，表面上看是跨行汇款，实际上资金并未跨行，而是在一家银行结算系统中蚂蚁的账户和你的账户之间借记贷记。

由于国际支付清算涉及不同的币种、文字等，远比国内单一的货币、文字更复杂，为规避国际支付清算对国内支付清算体系的影响，很多国家都建立相对独立的国际支付清算账户体系，形成风险隔离墙，并与国内支付清算体系保持一定的资金联系。

比如说，在美国是跟纽约清算所银行同业支付系统CHIPS连接，境内美元体系用的是Fedwire；在中国是跟CIPS系统（Cross-Border Interbank Payment System，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连接，境内用的是HVPS（大额实时支付清算体系）；在英国是CHAPS，在日本是FXYCS....

现在很多人说，中国人很厉害有CIPS，没有SWIFT系统也没关系，实际还是没搞明白其中的关系。

简单而言，CHIPS、CIPS等主要是资金账户体系，并且主要是其本国货币资金账户体系，主要解决的是国际支付清算的“资金流”，并不等于可以完全替代支付指令报文体系，它们基本上还需要与SWIFT连接才能完成国际支付清算业务。而SWIFT属于支付指令报文体系，本身并不涉及到成员单位的资金账户，主要解决的是国际支付清算的“信息流”。

全球80%以上的跨境清算业务依靠SWIFT进行，其在国际金融交易中的作用和占比巨大，目前很难被替代。

SWIFT之所以牛，是因在40多年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中心化网络，基本上全球200多个国家95%的银行都在使用，而且币种齐全，可以说是集少林七十二般绝技为一身。

SWIFT的原理也不复杂，其报文传输甚至有点落伍，本质就是接入的每个银行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代码，用来区分不同的银行，相当于有个固定的邮件地址。正是有了这个核心设施，全球一万多家金融机构才能实现全球范围内 “点对点”地快速资金拨付。

中心化网络的好处就是“多快好省”，但问题就是安全性被受考验，换句话说，谁控制了SWIFT，谁就掌握了绝世武功。

在全额结算下，只要把银行代码删除了，该银行就无法直接通过SWIFT，向美国的CHIPS发出支付报文，从而实行精准打击。

毕竟，一个武林高手，不管九阴真经练得再好，失去CHIPS系统入口就相当于被人挑断了经脉，哪还有资格去挑战？

三、究竟谁控制着SWIFT？

明面上，SWIFT组织依然希望保持在政治上的中立与公平，对于重大问题需要由25个委员通过投票做出决定，但没有啊，美元霸权让美国也能力说服董事会其他成员国来施加对SWIFT系统的影响力。

“911”事件后，小布什总统根据1977年通过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授权财政部在美国面临紧急情况时，可从SWIFT系统调取与恐怖行动有关的信息，并迫使SWIFT予以协助，停止对被列入制裁对象的个人、企业、金融机构进行服务，以切断恐怖分子网络的融资。

由于SWIFT在美国建有数据中心，因此受美国法律管辖，美国能够调取其交易信息。之后美国还推出了新《爱国者法案》，规定即使美国没有进入紧急状态，当国家受到威胁或成为外国攻击对象时，美国也可以对相关国家进行金融制裁。

美国总统对于一些条件比如“紧急状态”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因此对于金融制裁有重要掌控权。

看似一家独立国际组织，但事实上近年来SWIFT系统已经屡屡成为美国对其他国家实施金融制裁的工具。

四、杀敌一千，自损一百

近年来，美国对多个国家实施了金融制裁，比如朝鲜、伊朗、俄罗斯等。美国实施金融制裁的手段也因被制裁国的大小而异。最直接的方法是直接掐断某个国家或者机构与CHIPS系统的连接，使其不能进行美元跨境交易。

2014年美国想直接把俄罗斯从SWIFT系统中移出，并以此多次威胁俄罗斯，但SWIFT组织认为这一建议“侵犯会员权利，损害相关方利益”，并未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最后美国暂停了信用卡公司MasterCard和VISA对于俄罗斯银行的服务，导致部分借记卡和信用卡的支付功能被冻结。

是欧盟之所以没同意，因为俄罗斯作为欧盟第五大贸易伙伴，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国。

根据欧盟最新数据，欧洲市场进口天然气约41%来自俄罗斯，是第二大供应商挪威的两倍多。俄罗斯还在欧盟境内拥有3100亿欧元资产。

俄罗斯对乌克兰开展军事行动的第一天，欧洲天然气价格飙升62%，出现自2005年以来最大涨幅。而当天通过乌克兰向欧洲出口的天然气激增近38%，凸显了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性有多严重。

五、人民币国际化才是正道

如果美国频繁使用SWIFT来制裁这，制裁那，必然会导致各个国家对中心化网络的担忧，取而代之的是积极寻找备份。

一些国家开发了用于代替SWIFT的支付结算系统。比如欧盟的INSTEX（贸易互换支持工具），INSTEX的主要原理是物物交易，因此不涉及货币，也不需要使用金融通信系统。

俄罗斯甚至早就准备好了，直接开发了一个新的金融通信系统SPFS，来代替SWIFT。目前这一系统已经在俄罗斯国内广泛使用，但在国际业务上使用有限。

2020年，SPFS的流量翻了一番，达到近1300万条信息，但与SWIFT相比，该系统仍显不足。超过400家金融机构加入了俄罗斯的替代方案，其中大部分是俄罗斯的银行，但在俄罗斯经营的主要银行，如国外的联合信贷银行、德意志银行和莱夫森银行，以及国内的Tinkoff银行和Vostochny银行还没有加入。

为了吸引新成员，俄罗斯中央银行采取了胡萝卜加大棒并行的举措：一方面将将该系统的收费降到SWIFT系统的一半左右；另一方面，2019年，俄联邦审计院提议让所有在俄罗斯运营的银行，包括外国银行的子公司，都必须连接到俄罗斯的系统中。

由于俄罗斯SPFS的限制，中国的跨境银行支付系统（CIPS）经常被建议作为俄罗斯银行在断线情况下更现实的选择。已经有23家俄罗斯银行加入了CIPS，但目前只有一家中国的银行（中国银行）与SPFS相连。

然而，CIPS同样有很长的路要走。

人民币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份额依然只有3%，距离美元的霸主地位还有很大差距。

所以，大家应该关注的是人民币国际化水平是否会再快一点。

END

正文完

相关阅读：

关注“跨境金融研究院”，及时跟进后续政策变化

禁止俄罗斯主要银行使用SWIFT，制裁俄罗斯央行，这会带来哪些影响？扫描下方二维码，锁定3月2日19:30-20:30直播间，来听听老师们的观点吧~

外汇政策合规专栏，紧跟外汇形势，第一时间学习外汇新政，把握市场机会

《跨境资本流动全体系（2021年线上版）》，八位一线实务讲师带你一只脚踏入外汇内行圈

点击“阅读原文”，查看课程详情↓